瘾欢
之前不是和大家聊到我下定决心准备结束异地，去上海找我先生嘛，那段时间我手机里全是各种上海租房的信息，收藏夹里存了十几套他小区附近的房子，我总是大半夜拿着手机不动声色地反复地对比户型和租金，甚至已经开始想象我们一起在房子里待着的画面。但是即便我已经做决定了，我也一直没告诉他，一是觉得没说出口就还能给自己反悔的余地，二是我不确定我能不能适应上海，我怕我这条咸鱼游不进黄浦江，我怕我我来了之后会给他添麻烦。更怕的是我这边鼓足勇气之后听到他说他还没准备好，你再等等这种话，这个场景我想象了好多次，甚至他躲闪的眼神和那个语气我都想象出来了，我怕我的满腔孤勇撞上他的迟疑，怕连假装糊涂的余地都没有了。
但是终于有一次我还是没憋住啊，那是在异地最难熬的那个阶段，每次重聚都像药效短暂的止疼药，刚缓过劲儿又要开始戒断反应。
那次我和往常一样拖着行李箱去找他，我记得我是下午到的啊我们吃了个饭，然后我们俩就回酒店了。他订的酒店一直都是同一家而且是同一个房间，唯独那天换了个房间。换了一个楼层很高，阳台更大的房间。出电梯的时候我特意落后了他一步，虽然按照规矩我不能走他前边，但是在外边的时候他不会硬性要求，这次我这故意落后了一步是因为我在借着电梯门的反光偷偷检查口红掉没掉，妆有没有花。我在外边装的像个人似的吧，但房门关上的瞬间，我直接一个滑跪抱着他……脱口而出我好想您。上海对我而言从来不是外滩的灯火或是本帮菜的甜腻，而是他衣服裤子上若有若无的洗衣液的味道，是最让我安心的味道。
那天玩游戏的时候我特别在状态，我先生也和开挂了一样。窗外的天色从明媚到昏黄，再到缀满星辰，我们都没有察觉到，直到房间里需要开灯了才意识到。他那天给我买了一个（情趣）项圈，还是带铃铛的那种，那铃铛呢还特敏感肌，我稍微动一下它就嗷嗷响。我们结束了那场漫长的Play之后，我先生就让我去洗澡。热水冲下来的时候，我的膝盖因为在Play时长时间保持特定姿势而不受控制地微微发抖，磨红的皮肤遇到热水后也像针扎一样疼。我正在那疼得龇牙咧嘴的时候，我先生在门外说：“洗好了抓紧出来，该喷药了”。当我带着一身水汽从浴室里走出来，我先生递给了我一件新的睡衣，让我换上。并且告诉我：“一会儿去阳台喝两杯”。我展开那件睡衣的时候，发现它竟然是连体的！更糟糕的是，它还带着两只狗耳朵和一条狗尾巴。我真的没想到他一个连衬衫扣都要扣到最上边的人，会买件这样的衣服给我。
我穿上那套行头之后，他已经在阳台茶几上摆好他已经醒好的红酒了，我当时看着这阵仗和抽风一样，顶着个狗耳朵就问他“就干喝啊？”那句话完全没有过脑子，说完我自己都愣了，因为我那时候几乎是没用过这种类似于和朋友吐槽的语气这么随意地和他说话的。在我们关系的大部分时间里，我的言语都是带着敬意和属于sub的恭谨的。我先生听到这句话之后的表情，就像看见自己养的宠物说人话了一样。
他当时没说什么，直接走到酒店的冰箱前边，冰箱的门“咔哒”一声被打开了，那里边整整齐齐地塞满了他提前给我准备好的小零食：草莓小蛋糕、芒果切盒，甚至还有两包我最爱的辣条！他本人其实非常非常非常讨厌辣条，但他还是会耐心地帮我撕开包装，而且会撕得非常整齐，怕我吃的时候弄得满手油。然后，在他刚刚撕开包装，那股浓烈的味道涌出的瞬间，他会迅速把辣条塞给我，紧接着立刻转身，几乎是冲到洗手池前，打开水龙头，反复用力地开始洗手。之后我们又让酒店送了点热乎的吃的，他在电话里非常自然地报出了两个我最喜欢的菜名，并且用很自然地说：“不放葱姜蒜和香菜”。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根本不需要我在旁边做任何提醒或者补充。他都这样了，那我必须得把情绪价值给到了呀，于是我非常夸张地说：“哇，您记得好清楚呀……”我先生脸上没有任何得意的表情，只了一句：“这都记不住还养什么xx”。
之后我们就准备转移到阳台了，但露台的椅子看起来就硌得慌，我俩决定干脆把屋里那张沙发给搬到露台上。我本来想偷懒直接拖过去，但是他坚持要抬着走，他认真地解释说是怕划到酒店的地毯。我想想他说得在理确实是我没考虑到，于是我俩就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吭哧吭哧地把沙发抬过去了。他一边用力一边还要分心提醒我：“慢点”、“注意脚下”。成功之后，我先生往沙发上一躺，如释重负地长舒了一口气，但是我突然卡壳了：我该待在哪啊？
如果在房间里，我会非常自觉地跪在他面前，但这是露天阳台啊！我先生也看出了我在那挣扎什么呢，他故意逗我，用他的鞋尖轻轻踢了踢我的膝盖，我差点直接就膝盖一软。他在成功地吓到我之后，就伸出手拍了拍他身边的沙发空位。我心领神会，特别乖地说了一声：“谢谢先生”，然后就像泥鳅一样钻他怀里了。我这一连串的动作，带动了脖子上的“敏感肌”铃铛，它“叮呤当啷”的声音在夜里格外明显，铃铛好像比我还激动。我和我先生就这样靠在一起吹着风，吃着东西喝着 8+1，气氛都到这了肯定是要聊聊人生聊聊理想的啊。聊着聊着我们才发现天居然有蒙蒙亮的趋势了，我先生抬起表看了一眼也很惊讶，已经三点多了。我们望向彼此眼睛的时候，都发现了对方眼睛里的红血丝。熬夜伤身体嘛，所以我们就选择了通宵，索性破罐子破摔，决定一起在这看个日出再去睡觉，毕竟这样的晚上一辈子能有几回呢。
就在第一缕金光刺破云层的时候，我先生拿着毯子披在我身上，我俩就这么窝在沙发里等太阳，安静的望着外边的世界一点点亮起来，那感觉像在等待一场天地间的加冕礼。云霞为冠，鸟声为乐。他的手一下一下顺着我的“狗尾巴”，那一瞬间我内心积压已久的冲动突然决堤，我用尽可能不经意的语气说了句“我想搬来上海”。我说得那么轻、那么快，仿佛只要语气足够随意，它所承载的那个重大决定就不会显得那么沉重和突兀。话音刚落，我马上咬住舌头后悔得有点想跳江，内心戏：“这会不会破坏现在的氛围？”、“会不会让他觉得压力很大”，我能明显地感觉到我先生摸我尾巴的动作顿了一下，他的手卡在了我的狗尾巴上。空气安静了好几秒，就在难熬的安静达到顶点的时候，我先生也模仿着我刚才那种故作轻松的语气回了一句：“那就过来吧”。他语气很轻，没有追问没有为难没有一个多余的字，只是用最平淡的方式，给了我一个最坚定的答案。说完后他伸出手，把我连人带毯子，也连同我所有的不安都圈进了他的怀里。
就这样我们俩就像讨论天气，讨论今天吃什么一样把足以改变人生的决定这样定了下来，荒诞又无比合理。我记得当时江风卷着黄浦江的保湿扑面而来，后来我总是在想，那天是不是风太潮了给我脑子吹进水了？又或者是因为那一刻，他被金色晨曦勾勒出的侧脸太过晃眼，迷惑了我的心智？其实哪有什么孤注一掷的勇气，只不过比起未知的上海，我更害怕没有他的未来。所以我就这么水灵灵地决定了并且和他说了，他也稳稳地接住了我横冲直撞的奔赴，从此我们从此就过上了没羞没臊的生活。在后来定居上海的日子里，我们每次路过那家酒店或者仅仅是开车经过它的时候，我们两个人都会对视一眼。那些记忆在那个瞬间又被唤醒，有人用一句“过来吧”，接住了另一颗孤注一掷的真心。
那天之后，我在给他的周记里写下了一句——您与日出总是让我反复爱上人间，但重要的从来都不是那一场日出，而且有人愿意陪我等天光。从此沪上烟火里，应有故都秋月明。